第373章 梦魇

我嗯了一声，示意她讲下去，她吞吞吐吐道：“秋霜她……她被……虐……不，是仗毙了。所以，所以主子给的药，就……就没有用上！！”

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，急走至窗边，用力推开窗户，望着窗外如飞絮鹅毛一般的大雪，深吸了口气，再转眸，望定了她苍白似窗外飞雪一般的面色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，顿时便感觉到有一股自颈后吹来的冰雪冷意冷浸浸侵入脖颈之中，我的嘴唇忍不住有些发抖，那颤抖的寒意自颈后到背脊，在全身蔓延了开来，直至冷到了我的心里“仗毙？！不，光是一个仗毙，不会把你吓成这样。洁华，不准隐瞒，你告诉我，到底出了什么事？！你说出来的那个虐字后面到底跟的是什么？！”

洁华这才颤颤道：“皇上恼恨秋霜对舒婕妤有眼无珠，出言不逊，侍奉不周，故此，缝目，绞舌，剁手之后，才……”

我倒吸了口气，仰首望着满是风雪的低暗天幕，夜空里正翻滚着大块大块的乌云，而大片大片的雪花则顽强地撕裂开这层层的云层，撕裂这昏昏的夜幕，飞飞扬扬地洒向大地。狂风发出了鬼哭般的吼声。从天际席卷而来，肆虐地卷扫起地上的雪花，又疯狂地抛撒在皇宫的碧瓦红砖上，发出劈劈拍拍的响声。一阵刺骨寒风迎面向我吹来，有无数雪花飞快扑至我的脸上、眼中有颈中，那冰冰凉凉的感觉，令到我不禁浑身发颤，我喃喃问道：“缝目，绞舌，剁手之后才处死，不，我不信皇上会这么处置她，洁华，是真的吗，是你亲眼所见吗？！”

洁华低头垂泪道：“奴婢亲眼所见！！”

“二姐，二姐！！”玲珑的出声打断了我对昔日的回忆，她手捧了一只掐丝珐琅碗道：“二姐方才并没有认真进食，只是吃了好些酒，还是用些燕窝吧，仔细晚起又要心胃痛。”

我接过碗，慢吞吞地吃了起来，玲珑张了张嘴，似要说什么，被我看一眼，终究没敢说出口。我不紧不慢地将一碗燕窝全都吃下肚子了，又以温水过了口，方才淡淡问道：“秋霜的事，办得怎么样了？！”

玲珑弯腰扶我起身至铜镜边，一边替我取下头上的珠钗，一边道：“我方才在闲谈中，已然让绿鬓知道她虐待舒婕妤的事了。洁华也已经去暴室守着了。只等她被打之后给她上伤药了。”

我看了一眼窗外阴暗的夜色，徐徐道：“那么，我想，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皇上现在有多心疼咱们的舒婕妤。”见玲珑低头默默不语，我又道：“当日秋霜是怎么对待舒婕妤的，你也是亲眼目睹的，今日不管皇上给她多重的惩罚，那也是她自找的，你不必可怜她。”

玲珑迟疑了下道：“可……秋霜自从被主子教训了一顿之后，对舒婕妤也算是尽心尽力了。”

我不停地发着抖，玲珑急忙上前关窗，引我到热坑前道：“主子，外面风大雪大，可千万别着凉了。”转头又向洁华说道：“你也真是的，还不赶紧给主子熬上热姜汤，若再晚上半分，主子就非得闹个头痛脑热的不可。”

待洁华的身影走远了，她才跪于我身边，揉搓着我冰凉的双手，轻声道：“二姐这是何苦折腾自己？！我记得方才你还在劝我说，今日不管皇上给她多重的惩罚，那也是她自找的。”

我闭了闭目，只觉得脑中一片冷澈，待要说些什么，却又觉得喉咙之间堵得厉害，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，方才苦涩无比地说道：“我从没想过要她死，我让你告诉绿鬓她虐待舒心的事，是因为我算准了皇上必然会因此而罚她。我让洁华准备了药，是想让她一直病着，糊涂着，让她知道她的生死都控制在我的手中，这样，她就不会泄露我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去找过舒心，并且跟她来往过密的秘密。可……可我以为，皇上最多不过是打她几十板，我甚至做好了她被关到暴室里该怎么样做的准备，我真没想到，他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去对待她，我……”我默然低首，片刻才道：“我真是造孽，一条人命，又一条人命就这么毁在我的手里了。我会有报应的，一定会有报应的！！”

我回眸向她“我知道你是个仁善之人。但是，你有没有想过，若是舒心对我们没有利用价值，我没有去找她，那她最终会被那个秋霜欺负成什么样子？！你又何必去同情一个蹬高踩低，落井下石，尖酸刻薄的家伙？！”

玲珑垂下眼帘不在言语，我叹了一声，握住她的手，柔声道：“我并不是在责备你，反而希望你保持着这样的仁善。我已经改变了不少，我不希望你也跟着我一起变，所以，这种事，你不过只是听我吩咐行事的，将来若是有报应，那也是落在我身上。”

玲珑有些着急，反手握着我的手道：“我并不是怕报应！！若当真有报应，我只希望落在我的身上！！”

“我知道，你也是为我好，不想看着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，而日渐变得心狠手辣，你什么也不用说，我都懂。”我站了起来，在青铜奁式焚香焚里加了些自制的梅花香，只一会儿，梅花的清香幽幽不绝散发开来，使我的精神不觉一振“只希望，通过这一次的教训，秋霜她会懂得以后怎么样跟那些落难的主子相处。”

正说着，洁华走了进来，她的脸色有些发白，轻声道：“主子……”